“好吵。”
散杂的人群，叽叽喳喳的喧哗声，左右的同学各自谈欢。
嚣。
程诚捂住双耳，拿笔的手在纸上画着。
醒目的黄色字体在红色横幅上凸显，开学典礼的通报，通报他孑然一身再无同伴的消息。
程诚本便喜好沉默，他是一个少话的人。新的学校中没有他认识的身影，从前的伙伴散了，如今，平静的心池再惊不起涟漪，淡泊如镜。
地中海的校长话音中带有方言口音，程诚听不懂他说得话，他也无心去听。
“好吵。”
重复过一句，程诚低着头，任由发出的声响消失在众人的言语中，悄无声息。
冬天在这一片寂静中降临。
白雪皑皑，霜冻封锁窗户，半掩的帘透着寒气，程诚睁开双眼，洁白的天花板映入眼帘。
他的眼瞳陷入灰白色，周围的一切如同旧式黑白相机录相般，褪去色彩。
身旁，蜷缩着双腿的少女用细嫩的双手拢住双腿，“好冷呢。”
“是啊。”
程诚回答道，随即定了定眼神，盯着那一头银发的少女。
她只有十五六岁的模样，雪色的肌肤，透着寒意，双眸中却透露着熠熠星光，晶莹的眼瞳，富有生机。微微泛红的唇瓣，有些像四月的樱花般散漫，稚嫩的肌肤，骨节分明的手指按住唇瓣，垂下头，朝着程诚爬过来，“怎么了？”
程诚坐起身来，退到了墙边，“你是谁？”
“不知道。”
“为什么会在我的床上？”
“不知道。”
一片寂静，程诚挠了挠头，黑色的发微微翘起，“那可就难办了。”
少女眨了眨眼睛，嘴唇弯起，眼眉似银月般弯起，“我觉得我是让你不那么孤单而出现的。”摸着头笑了笑，明明是十二月白絮的模样，却似六月的初阳般温暖。
程诚回过神来，“你是我的幻想吗？”
他只能得出这样离奇的结论。
黑白色调的世界，黑白色调的少女，他是否是呢？这个世界偏离了他的认知，理性得说，便是处于梦中。
少女晃了晃头，从床上翻身下来，荡起双腿道：“谁知道呢？”
程诚默默地从床上站起身来，捶了捶身体，果然没有痛觉。他拉开窗帘，推开窗。
灰色的树与大楼，一切都如同蒙上一层阴霾般的色调，程诚转身向少女，“既然这样的话，我有什么办法能清醒过来吗？”他冷冷地说道。
少女从床上蹦了起来，“诶，陪我玩不好吗？”她朝着程诚走了过来。
程诚一愣，随即朝后退了几步，“请不要太靠近我。”
“为什么？”女孩的眼睫扑动，“啊，我懂得我懂得，就是那种故事里的情节，什么男女主人公因为靠得太近而出现心动的画面，你当时不还看得脸红了吗？”她大笑着，程诚定住了身子。
“你怎么知道。”
“废话，我是你幻想出来的你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少女不高兴地嘟了嘟嘴，浑身散发着二次元女主角天然的气息。
程诚点了点头，“是这样的啊。”
无聊。
他不需要幻想赐予他填补，一个人活着，有什么不足够的？
孤寂。
头顶的灯光总是亮着。
因为即使入睡了陷入黑暗也会令他畏惧，身边什么都没有的空虚感。
静默。
那是不想静默的人无声的控诉。
“看吧看吧，你自己都知道的嘛，这可就不用让我那么麻烦了。”少女笑着点了点头，很好看的笑，皓白的牙齿显露出来，白发垂下，掠过耳畔，微微有些散乱。
“能读心，还真的是什么你都知道啊。”程诚叹了一口气。
少女用力地点了点头，站到了他的面前，又令程诚一呆，“等……”他用双手推向了少女，却发觉手指在她的身上穿了过去，随即静立在了原地，“什么啊，是这样啊。”
他的双手穿透了少女的身子，触碰在了另一端。
笑靥如花，少女好似诡计得逞一般的调皮鬼，蹦跳着，“所以说你完全不用担心这些问题啦。”他们靠得那么近，只是少女轻飘飘的身子并不存在，她果然只是一个幻想。程诚点了点头，“嗯，理解了。”
幻想的话，坦然面对也好。
少女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消失在了原地。
依旧是白色的天花板。
不同的是，床榻是木色的，他的被子是淡蓝色的，母亲的手拍打着他的肩膀，“喂，程诚，起床了，你该上学了。”她插着腰说道，程诚“啊”了一声，随即站起身来，幻想的消失需要外界的人干扰啊。
点了点头，程诚站起身来。
耳畔又传来灵动的声音，眼瞳再次陷入灰白色，再交替于现实当中，仿佛，他的双腿正在迈向幻想之中，而无知觉的，只有深陷其中的人。
学校的钟声敲响在迈进课室的前一刻。喧嚷的人群，散漫的身影。
程诚用手撑着桌子，望向窗外愣神。
一切陷入沉寂。
空荡的教室，坐在讲台上的少女把玩着粉笔，程诚依旧看着风景。
“喂，你注意到我了吧，肯定注意到我了吧！”少女嘟着嘴走向程诚，挡在他的面前。
程诚抬头望向少女，“啊，哦。”随即又低下头来，小声道：“请你不要总用贞子式的方式出现，我还是很害怕的。”棱角分明的面貌上并未涌现出任何情绪波动。
“哼！”少女转过身去，跃上了讲台，“我说啊，你上课都不认真听课的吗？”她好奇地问道。
程诚趴下身来，打了一个哈欠，“就是因为你啊，我早上都没睡好，困死了，不听。”
额头上传来痛感，他抬起头来，少女正拣着粉笔头丢他。
“喂，不是说你碰不到我吗？”
少女眉梢翘起，“我可没说其他的东西砸不到你呀。”
真是一个调皮的家伙。
程诚又趴在了桌面上，额头上再次传来痛感，他不由得心生怒火，“别扔了！”抬起头喊了一句，望向黑板。
棕色的书桌，红粉笔从臂上滚下，落在地上，鸦雀无声的班级中，卷起书迎面走上来的数学老师撇着嘴角，“程诚同学，这是上课时间，如果你真的困了的话，不妨站着睡吧。”
苦恼地站起身来，程诚不爽地看着书桌。
耳边传来银铃般的笑声，少女跳着轻盈的舞步，旋转着身子，漂亮的回旋，杰出的舞蹈大师。她只身着这普通的服饰，并不精心打扮，大了些得衬衣看上去有些像他的。程诚盯着她的衣服看了几眼，“我到现在才发现，为什么你穿着我的衣服呢？”
“是呢，为什么呢？”少女笑眯眯地走到他的面前，程诚低眸俯向她看，“你要是猜对了的话，我就答应你一个要求吧。”
她的手拿起书桌上的课本，翻看了几页。
眼神注视着文字，一行行地扫去，少女专注地看着书本。她的手按在了粉嫩的唇瓣上，凝视着，思索着。程诚愣着注视着她的动作，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等等，这个不能给你看。”立即抢过了书本。
他抽走的动作极快，少女呆了呆，突然兴奋起来，嘲讽地看着他。
“这有什么好隐瞒的嘛，你的画我早就看过了啦，画得挺好的呀，特别是姑娘。”
额头上布满黑线，程诚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赌气地转过身去。
“你喜欢哪个姑娘来着？我想想看啊，第几页呢第几页。”少女搜索着她的记忆，程诚烦躁地督了她一眼，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跟着她的话语想起了自己画出来后洋洋得意的画的模样，随即便听见了她握拳的手砸向张开的手发出的敲击声。
“啊，是这个啊，仔细一看跟我很像呢。”少女捂住了嘴惊叹道。
程诚瞥过她一眼，随即又仔细地观察了几眼。
好像真的是，银发，红唇，流光眼眸以及白皙的脸颊，可以弯成月牙形状的眼睛，只是他幻想中的人儿应该比面前这家伙乖巧，可爱，轻灵得多，具有妖精或是天使色彩的感觉，而不是这个，恶魔。
少女不满地嘟起了嘴，“我哪里像恶魔了，明明人家也是很可爱的说！”
故作卖萌地做了几个表情。
更让程诚感到不爽了。
额头又传来了痛感，这次他已经意识到了。
“不错嘛，程诚同学，站着都能睡着了？是不是我应该给你在学校里铺一张床？还是说请你的家长领你回家去睡觉？”斜撇着嘴角的老师怒气冲冲地说道，程诚闭合眼睛，干脆不理老师。那老师也是气急败坏，朝他走了过来。
“你，去找班主任，跟她说你上课做了什么！”
被领进了办公室，接受了班主任的一顿斥责，程诚没好气地从办公室里走出来。
银铃般的笑声还在耳边回荡，此时却想把那声音撕成碎片。
程诚挠了挠头，下课的铃声回荡在走廊里，四周走过结伴而行的学生，而他，孤单一人，现在是，以后也是。程诚淡淡地走回了教室，趴在了桌面上，缓慢的等待着，一切再度陷入黑白，嬉戏的少女站在他的身旁。
“不行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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